古书画鉴定中的「疑难杂症」|古书画|鉴定(5)
再如,曾见于刊本的赵氏为焦彦实书《四体千字文》,卷后张雨跋称:“右文敏赵公《四体千字文》,惜不见司马子徽《五体书道德经》,较此何如也。”司马子徽即唐代道士司马承祯(655—735),《旧唐书》记,唐玄宗命其“以三体写《老子》经,因刊正文句,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为真言”。同为道士的张雨,大概应知道此刊定道家经典之事,正如元袁桷《寄伯雨》诗中句:“已从司马求真箓,更为通章九老君。”
“箓”即道教秘籍,故“司马”当指司马承祯,那么“三体”“五体”《道德经》的一字之别,会是一时的误书吗?当然,这些似是而非的作伪手段是较普遍的现象,我们辨其伪,或怀疑这些作品的真实性。但若将其指向陆士仁所伪,还须进行作品间的比鉴。如果我们将陆士仁的《四体千字文》,与上述赵孟的《六体千字文》《四体千字文》《行书千字文》以及清安岐用来比鉴赵氏《六体千字文》,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俞和《篆隶二体千字文》等作品加以比较鉴别,不难发现它们之间的一致性,或者相似之处。
从逻辑上判断,陆士仁所书虽有赵孟頫书法的遗形、遗意,但绝不能有那么多的赵书反类似陆士仁,否则,赵氏书还能被称为“赵体”吗?上文中,我们还谈到邓文原、赵孟的章草书,邓、赵两人所书章草的相像,似乎可以用时代因素来解释,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元赵雍章草书《千字文》册,其书字与赵孟頫《六体千字文》中所书章草形模几乎一样。
至此,这些比较似乎让人惊心,但何以会有这些宋元书作如此相像,反之则是它们应该不会如此相像。陆士仁为文徵明弟子陆师道之子,以往曾发现其专门伪作文氏书画,并偶然揭出其伪作元揭傒斯的《真草二体千字文》,难道他不会再仿伪上述书画家的作品吗?
陆士仁之子陆广明,清姜绍书《无声诗史》记其:“书法精工,摹唐宋名迹,几欲乱真,亦昭代之李怀琳也。”李怀琳正是唐代作伪高手。陆广明的书画作品存世很少,不能像其父一样,还可以认识其书画的本来面貌,但也不排除其父子二人合伙伪作书画,甚至不能排除他们有着一个更多人参与的伪作班子。
以上列举的宋燕肃《春山图》、梁楷《右军书扇图》及邓文原《急就章》,三作有着为一人所书的三段元石岩伪题。当我们将邓文原、赵孟頫诸本章草书,其作伪者指向陆士仁父子时,并不能认定《春山图》《右军书扇图》的伪画也一定为他们所伪;况且,《春山图》是将一幅残缺的旧画,伪加燕肃名款而成。值得注意的是,上述诸书画多有收藏家项元汴藏印,而最早的收藏记录又均在明万历年间,即均发生在书画作伪最盛的明末时期。尽管我们列举了这些可以辨伪、质疑的宋元书画,并指出陆士仁、陆广明父子或可能伪作了其中的宋元名家法书,但应该说这只是那盛行伪作时代之冰山一角,还是有许多伪作被我们视为书画珍品。
(传)燕肃《春山图》,故宫博物院藏
三、鉴后的思考
本文所引题为《艺术品鉴定:一项并不精确的科学》的报道,所谓“不精确”是因为“无法百分之百确定一件艺术品是艺术家本人的作品,还是其工作室或弟子、追随者的作品——即使是有艺术家的签名”。
中国书画鉴定同样有此困惑。徐邦达先生说,他搞了一辈子书画鉴定,不只是要谦虚,而是越搞越“心虚”,那是他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问题。即对一些被古人、被他自己曾经认定的真迹产生了怀疑,又尚不能有根据地辨为伪迹。
如何做到鉴定中的精确,大概绝非某时、某人、某种科学技术所能做到的,只能在去伪存真的实践中逐渐前行。就此勉为谈两点看法。其一,类似西方绘画中,一些大师的画作多由其工作室、弟子、追随者仿作完成,即使有大师签名,亦为鉴定难点,此类现象在中国古今绘画中也很普遍。鉴出一些书画家的仿代者及仿代作品,是近代老一辈鉴定家的研究成果之一,也是远未完成的书画鉴定课题。当我们面对一件伪董其昌的书画作品时,在排除了一般摹仿者的低劣产品后, 还要排除七八个为其代笔者的仿作,而我们对这些代笔者又有多少深入的认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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